花樣爺爺

  那是，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，卻清晰地刻在腦海里。那片美麗的天空，那陣懷念的微風，慈祥的側臉，充滿歲月痕跡的微笑，我依然思念……
  “妹妹，快點過來!”渾厚熟悉的嗓音，我一聽見呼喚，便立即奔向聲音的來源，他一把抱起年幼的我，帶著我迎向風兒。我緊緊抓著他的衣袖，貼在他溫暖的懷里，用那細細的聲音問：“爺爺，我們要去哪里玩?”
  爺爺很疼我，喜歡帶著我到處“趴趴走”，怕生的我，總會緊緊地抓著他，爺爺會帶我去熱鬧的廟會，也曾帶我去騎馬，在我心中，有爺爺的世界就是精采、繽紛。令我印象最深刻—那片天空，那個綠意盎然的公園，那排秋千，那個最角落、最低的位置，爺爺會輕輕的搖晃著，同時講著爸爸兒時有趣的故事，偶爾還有像大鳥的東西從頭頂飛過，發出巨大聲響，我總是興奮的大叫，爺爺告訴我那叫做“飛機”，它可以載著人到很遠的地方，我問：“能不能坐飛機和爺爺去更多地方玩？”他微笑著說：“以后我再帶你坐飛機遨游世界！”我點頭笑著。那是我最愛的“秋千時刻”，及我最愛的─爺爺。
  我開始愛上絢麗多變、多采多姿的世界，愈來愈不怕生、愈來愈開朗，對生命充滿期待，這一切，都是因為親愛的爺爺。
  但那天之后，一切都不同了，然而年幼的我并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，小小的腦海里，依稀記得大家悲痛的模樣、有著白色布置和藥水味的醫院，還有媽媽口中所說的“意外”，她說爺爺睡著了，不會再醒來了。我不懂“意外”是什么，那是害爺爺睡覺的藥嗎？是誰讓爺爺吃的？大家為什么一直在哭?快點叫醒爺爺不就好了？這樣才能跟我玩、陪我蕩秋千、以后還要帶我去坐飛機呀！天真的想法，使我不感到悲傷，卻留下好多疑問。
  我以為，媽媽說的不再醒來，只是個玩笑，只要等到爺爺睡飽了、“意外”的藥效退了，他就會醒過來，然后再帶我去公園蕩秋千，然卻不是如此。我不僅等不到那溫柔的聲音呼喚我，也等不到溫暖的懷抱，更等不到那雙粗糙的大手，牽著我去蕩秋千。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張不會動、沒有笑容的照片，熟悉卻又陌生；一群穿著白衣、表情嚴肅的人，佇立在身旁；一朵朵鮮艷卻毫無生命力的花，無聲地陪伴。那時的我還不懂“死亡”這名詞，只感受到，我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，那樣失落的感受，至今仍無法忘懷。
  從一開始鬧著脾氣，要爸媽把爺爺帶回來，漸漸地，我開始接受這事實，或者說，我已明白：爺爺是不會再醒過來，也不會再帶我去蕩秋千，更不可能會帶我去坐飛機了。淚水，時常偷偷地流，我好想念……
  小女孩轉眼長大了、懂事了，開始了解許多事，有了自己的生活，但她從來沒有忘記，那位她敬愛的爺爺，讓她變得開朗的爺爺，她曾經很捨不得的爺爺?；氐侥莻€公園，依然綠意盎然、微風輕柔吹拂，依舊是美麗藍天，我走到秋千旁，站在那個最角落、最低的位置前望了一眼，卻選擇坐在旁邊較高的位置，靜靜思念。這時，看見一位年約六十的老人牽著一個小女孩的小手，到我熟悉的位置，讓小女孩坐上秋千，他輕輕地蕩著，嘴里說著故事，我抬頭望向天空，正好一架飛機經過，轟轟地聲響，我沒聽清楚他們的談話，只依稀聽見那小女孩，正用快樂的音調問著老人：“爺爺，我們還要去哪里玩？”